莫能言之

赎罪【伪装者同人-正剧向】章九 (上)

章九 明镜 (上)

(部分情节出自《死生契阔》第五章 借清乡救人,原是同道友 有改动)

 

时间回到民国三十年的夏天,明镜跟着昔日好友吴仲卿的步伐来到了上海西郊一处低矮的弄堂口,明镜意识到这将是一个命运的转折点,她犹豫过,担心过,然而一种更强大的忧患意识和爱国的热情推动着她,让她打开这扇门走进去,哪怕迎来的是无边的黑暗。她的力量来自于她的弟弟们,明楼的沉稳内敛,明诚的忠实果敢,明台的机智乐观。自从在美国登上回国的轮船的一瞬间,明镜已经明白了前路如何,有明楼妥当细致的安排,明台已无需她担心,她应该回到祖国去,找回当年那个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日军防线和朋友们一起运送军需物资的自己,那是她心中的归属。


明镜从吴仲卿一伙人的交代中得知,苏嘉线现在已经被日本人把控,将物资运去到军统区的火车都已经撤离到沪杭线,再转至浙赣线,这两条铁路线也成为第三战区、第九战区和第十站区重要的物资补给线。要运去国统区的物资已经从南京转移到了上海,只要明镜能在上海南站顺利能够顺利装车,等车到了杭州,自然有人接应。


除非需要帮手,明镜准备如何装车的计划不必告知众人,她的唯一联络人就是吴仲卿,吴仲卿会把需要分装的货物准备好交给她。


明镜掌管下的面粉厂、机械厂、棉花厂和近来新开办的制衣厂每个月都会向浙江发货,她只需要将吴仲卿要运输的货物混杂在明氏企业周期装车的货物中即可。在装车仓库当场封装,在上海都不会再打开,吴仲卿自有特别的记号告知杭州方面接车检查的官员,他们循着记号把货物取走再封好装运箱,分发给收货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出于保险,明镜还是决定从今以后亲自监督货运事项。


然而这些货运工作一都向交由霍师傅打理,明镜突然收回亲自管理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明镜正在思忖如何自然地收回货运管理权的时候,霍师傅突然登门拜访,说是家中出了急事非得赶回去,还为来不及帮明董事长联系接手的人而感到惭愧万分,明镜安慰霍师傅不要着急,还在薪金之外多拿了些钱给他。


霍师傅感激不尽,答应处理完事情后马上回来,明镜却拦住了他,“霍师傅,我记得四年前日本人打进上海的时候,你家里人就让你回老家去,毕竟苏北那边现在是共产党的根据地,日子可能苦了些,但总归是踏实、自由的,更何况,日本人在那边搞清乡,拉警戒线,你也未必回得来,此番回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霍师傅看着明董事长,以明董事长的年纪,很多大户人家的姨太太都看着自己的儿女成家了,明董事长仍然孑身一人,她把自己所有的青春都奉献给了明氏企业和她的几个弟弟,现在明氏企业稳定发展,并不需要明镜的照看,几个弟弟也是事业有成,她却放弃在美国的安稳生活的机会又返回这战乱之地,是为了什么?


霍师傅在明家做工几十年,对明镜的风格和过往是知道的,一个他不敢想却是眼下唯一解释的答案浮现在脑海,明董事长难道还想——


明镜阻止了霍师傅的发问,她看着霍师傅突然瞪大的眼睛,知道霍师傅已经猜出了一二,但是她不想让霍师傅说出来。


末了,霍师傅终是叹了口气,“大小姐,你要,照顾好自己!”


明镜看着这位两鬓已染风霜的长者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恍然间好像又变成父母刚刚过身时的孩子,鼻子也有些发酸,但终是忍住了。


此后明镜也开始了朝出晚归的上班生活,往返于各个厂房、仓库和码头、车站之间。距离下次发车时间临近了,明镜已经在工人中找到了三个靠得住的小伙子,皆是苏北人出身,家中没什么亲人,对抗日分子充满同情。这三个人会成为明镜在发车前最后检视货物时带入装车仓库的人,他们发现了吴仲卿的计划也能保守秘密,甚至可以助一臂之力。


可是装车日期临近,却出了岔子。

 


吴仲卿带着的五个人,皆是由印刷厂工人介绍的当地工人,曾经有过偷摸被捕的不良记录,偷盗这批清乡委员会统管的铜轴瓦。这批铜轴瓦一共二十个,每个有四五斤重,都是从清浦日本人开的东方机车制造厂运来的,运到上海这边准备给上海工厂的日本技师用,可是后方的工厂无疑更需要这批制作精良的铜轴瓦。


从江苏运来的物资当然进了清乡委员会会的统管清单,不过因为是日本人的物资,清乡委员会只是形式上帮着看管、中转一下,在仓库里不会放很长时间,吴仲卿一伙六个人要下手就必须快!


结果这天六个人本来已经得手,李士群手下杨杰却突然赶到仓库,原来这班汉奸也是看中了清乡统管物资的这块肥肉,想来捞一笔,正和吴仲卿一伙人撞上,吴仲卿一伙人没有带枪,没法和杨杰这班汉奸硬拼,急中生智竟然举着铜轴瓦来挡子弹,效果还不错。


杨杰一伙人不敢把事情闹大怕李士群发现,更怕日本人发现。眼见着偷东西的一伙人走远了,赶紧去清点库存,发现竟是日本技师等着用的铜轴瓦少了10个,吓得脸都白了。还好杨杰和清浦东方机车制造厂的汉奸监工张歪嘴是老乡,关系还不错,赶紧催人重新赶制,这才把漏洞补上了。李士群这段时间忙着往昆山跑,践行明楼统收田亩税的建议,没注意到杨杰突然这么勤快地管理起清乡统管物资的事情。

 


但是当天吴仲卿一伙人兴冲冲地把铜轴瓦运出东郊码头向火车南站赶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对——吴仲卿中枪了!只是刚刚虎口脱险实在太刺激,没有注意,这会兴奋劲过了,才察觉出痛来,弹片很小,但是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一伙人共六个,吴仲卿又走在前面,离杨杰那伙汉奸是最远的,偏偏是吴仲卿中了流弹,还是当胸一下,也许真就是天意使然。


可吴仲卿不敢耽误,更不敢去医院查看,生怕那伙汉奸还在继续搜捕他们,咬咬牙,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绕胸裹紧了有披上一件外套,继续赶路。


明镜在仓库等着,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点一滴地挪动,吴仲卿的身影必须掐着时间出现,不能太早在工人们未离开的时候出现,也不能太晚让明镜一行人在仓库里呆太长时间,这会正是心急如焚,三个小伙子也不知道明董事长这是急的什么劲只能老实等着。


不一会,吴仲卿一伙六个人踩准时间出现了,明镜的脸一下子亮起来,却还是沉住气,吩咐三个小伙子去接人,三个小伙子知道这事诡异得很,但还是遵从明镜的吩咐,把东西藏在印有“明氏机械制造”几个大字的箱子里,又重新钉好。


明镜看着吴仲卿用透明的松油在箱子上写着什么,觉得这人确实聪明,到了检查口,查验官会用毛笔给箱子做记号,墨水在松油上没法成型,当然会被人看出来,而这松油味又刚好和机油味混在一起,不会让人发现异常。


三个小伙子也看出门道了,明董事长是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偷运物资呢,觉得明董事长是有魄力,可其中一个眼尖的发现了那写字人的异常,那人面色惨白,在这背阴的仓库里仍然汗如雨下,夏天还穿着这么多层衣服,等那人转过身来,众人定睛一看,可是不得了——那人胸前缠着许多布条,都被血浸透了!


明镜大骇,连忙去扶吴仲卿,吴仲卿却一挥手制止了明镜,“我们现在还是得按计划行事,赶紧撤退!”说话声音已是气若游丝,身子也摇摇欲坠,吴仲卿带来的一伙人中出来一个面相精明的汉子,用肩膀撑起吴仲卿带着人走了。


明镜也连忙带着三个小伙子出了仓库,亲自看着火车搬运工把货物都装上火车里才离开,明镜心里惦记着受了伤了吴仲卿,她不知怎么的从吴仲卿一伙人离开后左眼皮就突突地跳,非得去看个究竟,但是临行前还是慎重跟三个小伙子仔细交代了今天的事情不能和任何人讲,这关系到的不仅是她明镜,更是前线的兄弟们,三个小伙子当下就明白了原委,郑重答应下来。明镜这才放心和三人分别,立即往西郊赶去。

 


到了西郊约定的集合地点,才发现当日聚集的共八个人除了长衫老者、吴仲卿之外都到齐了,大家神色焦虑,明镜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吴仲卿失血过多,现在长衫老者找来了一位医生,希望能救一救。


明镜和一众人等在门外,久久不见长衫老者和医生出来,等得焦急,不一会长衫老者先走了出来,“马上就要宵禁了,诸位请快些离开。”却不说吴仲卿是生是死,明镜紧紧抓住他的手肘,老者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明镜身上,“以后,他的工作就由你来完成,请诸位速速离去吧。”说罢就要转身回到室内,明镜却不放手。


这时医生也推开门走了出来,看着老者,老者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医生看着明镜,神色有异,明镜也惊呆了——这人竟是苏医生!


“你是装货的嘛?”苏医生明知故问,却是说给其余的众人听得,大家都是神色凝重,看着明镜皆略微颔首,算是致哀,明镜心想这些人误会自己同吴仲卿的关系了,但还是答应了苏医生,“我是。”


苏医生请明镜进去,做最后的交代。


明镜拉开门,床上吴仲卿苍白的脸立即映入实现,她转身把门关好,几步并到床前。吴仲卿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只是面色苍白,让明镜想起当初明楼受伤躺在医院的情形,也许吴仲卿去医院的话是能够救回来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难遂人愿。


吴仲卿听到明镜靠近,挣扎着要坐起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如纸的面色经过这番挣扎仍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皱着的眉头像是没有平整好的水泥地。明镜终于凑上前去,坐在床沿,将吴仲卿扶在怀中,吴仲卿似乎是在笑,眼神已经完全失去焦距,“明镜兄,明镜兄,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要提出以兄弟相称嘛?”


明镜看着吴仲卿,只觉得方才在门外听得苏医生“最后的交代”五个字终于传进脑海,发出隆隆的回响。


吴仲卿没得到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前言不搭后语,“毁家纾难啊,你说的对,明镜,家已经不在了,我毁什么家呢?”


他已经开始震颤了,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却已经听不清了,明镜又想到自己的父亲,他临死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母亲已经冷却的尸体,父亲捱了很长时间才撒手,他临走前是不是也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已经没有听众了,他们又是在说给谁听?也许是跟这个世界告别吧,他们那个时候会在想什么呢?


似乎过了很久,明镜仍然一动不动,直到苏医生走过来摇晃着她,“你要立即离开,还能赶在宵禁前回到家,快!”说着拉起明镜,怀中的吴仲卿已经有些僵硬了,但明镜觉得,吴仲卿仍然在拉着自己。苏医生来不及和明镜交代什么,时间紧迫,明镜坐上车子后几乎是立即发动了。

 


当晚,明镜几乎是和明楼、明诚同时回到明公馆的,看着明楼推开车门出来,站在面前,明镜忽然就迈不动步子了,她只是看着明楼。


明诚从驾驶室出来,没看到大哥如往常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回过头才发现异常,明镜和明楼站得不远,却又好像隔着千山万水,明诚被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定在原地,看着明楼慢慢走近明镜,前进的身躯好像冲破看不见的屏障。


明镜看着弟弟一步步走近,迈开的步伐每一次都踩在自己心上,明楼走近,右手扶上明镜的脸颊,明镜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大姐,怎么了?”明楼的声音放得非常低,身后不远的明诚也没有听清楚。


“明楼,答应姐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行吗?”


“大姐,您这是怎么了?”明诚也疾步赶上前来。


“我今天,想到父亲了,就去父亲的墓前坐了一会,不知不觉得,就把时间忘记了。”明镜转过身飞快地抹脸,神色恢复如常。


“大姐,今日并不是父亲、母亲的忌日,您怎么想到一个人去看他们了呢,更深露重,别着了凉。”明楼说着揽住明镜向宅内走去,明诚接过阿香递来的披肩为明镜披上,明镜按住阿诚为自己披披肩的手,深深看了明诚一眼,又看向另一侧的明楼,终于笑出来,笑脸盈盈却又挂着泪珠点点。


明镜怎么会不知道吴仲卿临死前和她讲的第一句话的意思。


“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要提出以兄弟相称嘛?”


因为这样,你我便只是兄弟,看着你成婚,我可以抱拳说一句“恭喜”,看着我渐行渐远,你可以了无牵挂地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所以她羡慕自己的两个弟弟,他们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后,便能终其一生,不离,不散。


明诚和明楼各自解着领带,明诚心里想着事情,手上动作没留神,解开领带后又接着系上了,然后还以为领带已经解开,伸手一扯却把脖子勒得生疼,思路也被打断,明楼过来帮他整理,他也不挡着,仰起头又想着刚才门外发生的事。


“大哥,我觉得今天大姐这么反常,不是因为去了墓地拜祭老爷夫人的事,她临了的笑总让我觉得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我刚刚过了一遍,今天确实一切正常,无论是日本人那边还是特务们这边。”


明楼刚从苏州回来没几天,后天便又要出发,他现在和袁殊必须保证有一个人呆在清乡政工团主持工作。但是明楼回到上海也是工作繁忙,和明诚、明镜只有在晚上回家后才难得相聚,今天看到明镜的反常他怎么会不心生疑虑,听得阿诚说今天一切正常,本应该觉得放下心来,可隐隐又觉得不对——一切正常才是不正常的,如今这乱世,有什么是正常的?!


看着阿诚头一碰到枕头就睡死过去,明楼却睡不着了,轻手轻脚地翻下床来到楼上明镜的卧室,发现门只是虚掩,明楼当即警觉起来,身体贴近墙壁慢慢向门口滑去,轻轻推开门,发现明镜竟然在床边的沙发上睡着了,再仔细检查房内的角落,没有发现异常后,明楼走到明镜身边,轻轻用手掌推了她一下,“大姐,大姐?”


明镜仍是沉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明楼借着月光看得仔细,明镜脸上还有泪痕,手里攥着一件男式衣服,轻轻扯出来却没扯动,但看肩宽分明是个十分矮小的男子,明楼瞬时想到了明台,这想必是明台小时候的衣服——也许今天大姐去父亲的墓前还是顺便拜祭了明台的生母吧,想到这种种不禁也有些伤怀。


也不急着要把明镜手中的衣物拿开,明楼叹了口气,轻柔地打横抱起明镜——大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上许多,将明镜慢慢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看着明镜眼球转了转似乎要醒了却又翻个身睡下了。明楼这下抽出明镜攥在手中的衣服,仔细看着,这肩宽虽窄,但袖长、衣长倒不像少年的身量,更像是女子。思及此,明楼拿出一件明镜的旗袍比了比,果然是明镜的衣服——大姐为什么有件男式的衣服?


疑惑间明楼发现大姐之前睡着的沙发底有一个半开的箱子,里面尽是些男士的衣服,不过都很陈旧了,随意拿出两件比一比,皆是按着大姐的身材做得男式衣服,明楼这下更是困惑——大姐过去到底干了些什么?


明镜在床上睡得不安稳,明楼担心把大姐吵醒,将窗帘拉上后就赶紧关门退出了。


回到卧室,阿诚睡得很沉,身体笔直笔直的,但是等明楼一躺下,那四肢又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样自发缠上来了,明楼任由他缠着,想着大姐的事情,不一会也坠入梦乡了。

                                       

菇凉们~看我期待评论的眼神(*^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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