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正剧向】章四 （上）
章四 明长官以身犯险取信汉奸魔头 （上）
（部分情节出自《死生契阔》 第三章 特工被策反，楼因祸得福 有改动）
因为明楼现在身处高位，需要更加敏感的安保措施，戴笠决定明楼今后单线同他联系，不需要按照原定计划去找上海站的站长“三目王”王天木报道。然而王天木曾经在日本和明楼一起执行任务，虽然不知道明楼早年就参加过复兴社，但是也会怀疑他怎么会突然投靠了日本人，为了刺探实情，向上峰请示过是否暗杀明楼，戴笠则回答说明楼毕竟曾参加过军统，如今在汪伪政府身居高位，也许有策反可能性，暂且留他一条命。这更加深了王天木的怀疑，再说他还知道明楼的弟弟正在长沙受训。可是往来的线报信息都显示这人的确是个十足的汉奸，为伪政府劳心劳力，鞍前马后，家里大姐不让进家门都还是忠心耿耿的，王天木觉得这人实在值得人怀疑，一直没停过对他的监视。
明楼当然是知道军统四大杀手之一“三目王”王天木的，他实在太有名气了，说起李士群成立76号，多半就是为了要除掉王天木，可是王天木机警非常让76号的特务总是抓不住行踪。在日本时明楼就觉得王天木虽然心高气傲，我行我素，不似一般特工低调处事的风格，但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能力十分突出，工作上狠辣利落。
这天汪曼春突然赶来，径直推开明楼办公室的大门闯了进来，身后的阿诚显然是想拦住她但被她甩在身后。汪曼春一边冲进来，一边气势汹汹地质问明楼，“师哥，你为什么要骗我？”
阿诚连忙退出去，关上了门，屏退一班看热闹的职工，“都散了，长官的私事有这么好看嘛！”心中却是直犯嘀咕，大哥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是哪里惹怒了汪大小姐？
明楼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曼春，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慌张？来，坐下来说话。”
说着将汪曼春引至沙发处坐下，前倾着身体，做出异常恭敬耐心的姿态来。
汪曼春见他不急不躁，翻了个白眼，“师哥，当初你回来咱们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说了以后咱们在新政府好好做事，待你事业有成再说我们的私事的。”
明楼拉起汪曼春的手，情深意切，但是隐约感到汪曼春在意的不是“私事”，而是“在新政府好好做事”，因而将话题的重点带到在新政府安身立命之不易上，“我当然是这么说过，曼春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有心为新政府做事的，可是一些与我本人的能力和意志不相干的事情一直在影响我，比如我家大姐，性格耿直，不懂得汪先生曲线救国的道理，现在连家都不让我回。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有旁的人也在暗地里对付我，我何其有幸得到周先生赏识在新政府做事，现在更是要肝脑涂地、一展抱负，否则怎么能在新政府站稳脚跟？那且不说这么多年寒窗苦读浪费了，对你，我也是心存愧疚的。”
果然，汪曼春神色缓和了下来，“我就是说这些人是有对师哥心怀不满，有意打击，师哥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是……”说至此，猛然停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神色犹豫起来。
明楼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信息，继续循循善诱，“别人说我是什么不打紧，曼春，我对你的心可是日月可鉴，我当然也知道你待我好。可是要知道这新政府成立不久，很多人并不是想着一心为新政府做事，而是想着怎么党同伐异，扩大自己的权力，我现在帮周佛海先生管理上海的经济，又得了日本人的信任主持海关的工作，对我不满的人大有人在，散播什么谣言蛊惑人心不足为奇。”
“可那不是谣言！”汪曼春终于要说出来了，“诶，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你在日本的时候是不是认识王天木？”
明楼古怪的看着她，“当然见过，那时候我受早稻田大学邀请做经济学客座教授，王天木女儿王抗子是中国派来学习的一群学生之一，大家都是中国人，我当然多有照顾，还经常送书给他们呢，王天木见我对他女儿好，请我吃过饭。”
汪曼春却着急了，“诶呀师哥，所以说你就是个读书人，不懂这世道险恶，那王天木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军统赫赫有名的四大杀手之一‘三目王’，现在人被抓进76号等着审问，可是人家第一个说的就是你的名字，说什么你和他是旧识，这些人也不怕得罪新政府高官云云。这话要是让李主任听了，你就没有好下场了，李主任最讨厌新政府的官员不干不净的过往，因为他和丁主任都是中统转变的，最忌讳这些人。”
明楼心中一惊，却仍是要安抚汪曼春，“李主任怕是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有动作，因为我回国那日遇到军统刺杀他，混乱中我救了李主任，李主任不是那种不辨忠奸的人。倒是曼春你，如果被人知道你这样轻易的走漏风声那才是对你不利，要知道你是李主任的人，不能给李主任拖后腿啊。”
汪曼春这才知道原来明楼和李士群还有这样的关系，再听得他此番分析，对他又是另眼相待。不再多言，汪曼春又嘱咐了明楼一些事情就赶紧走了，她可是从76号直接过来的，引人怀疑就不好了。
汪曼春走后，明楼才敢表现出紧张来，王天木出身天津军统站，今年调到上海军统站，手上可是掌握着重要的情报和两地军统站的人事安排。76号手段高明，除了严刑拷打，还有第三处的各路美艳间谍候着，王天木一旦招供后果不堪设想！
阿诚站在窗边看到待汪曼春的座驾绝尘而去后才来到明楼的办公室，果然看到明楼陷在沙发中出神，神色一凛，连忙赶过去握住他的手，简短地问，“发生什么了？”
明楼知道是阿诚来了，转过头来，“王天木被捕了，预计是昨天才抓进来的。”
阿诚当然知道事情利害，见到明楼犹豫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想到方法，但是难以权衡，便说道，“大哥有什么方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明楼分析道，“眼下只有两个方法，一是趁他还没有招出重要情报前灭口，二是把他救出来。第一种方法无疑是永绝后患的。”
“但是？”阿诚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但是汪曼春方才急匆匆跑来找我，李士群想必已经发现异常，若此时杀掉王天木，难说李士群不会第一个怀疑我到我头上。”
“可是以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可能从76号救人出来，别说76号的安保部特务们个个身手不凡，特高课和宪兵部也是有重兵把守的……”不待阿诚说完，明楼突然眼睛一亮——
“没错，76号说到底还是听命于特高课的，阿诚你真是我的灵感之光！”明楼的笑容让秋日的烦闷都变得清爽起来，他捧着阿诚的脸，响亮的吻在阿诚嘴上，然后高高兴兴的站起来往门口走，阿诚还没有缓过神来，“大哥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特高课找晴气庆胤了，还愣着干什么，去开车啊~”明楼嗔怪的看着他，阿诚连忙出去取钥匙了。
明楼还未见到晴气庆胤，便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秘书也似乎受了一惊连忙跑去通报，晴气庆胤亲自出来迎明楼进办公室，阿诚留在外面看特高科的秘书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
“晴气长官，这76号是您掌管的部门，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当然得直接来找您请教。”不待晴气庆胤开口，明楼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晴气庆胤有些好奇什么事情让这个素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明楼生气成这个样子，虽然面上仍是礼貌客气，但显然是隐忍许久了，关切地问道，“不知道76号做了什么事情让明长官生气成这个样子？”
明楼开始带着些委屈解释，“这不只是气愤，更是心寒，我为新政府的经济政策劳心劳力，把自己的贴身秘书借给宪兵部协助处理海关的事情，我家大姐不理解我的想法连家门都不让我进，结果我这般呕心沥血换来了什么呢？要不是我的小师妹汪曼春着急地跑来告诉我，只怕晴气长官下次见到我时我已经被76号以军统特工的身份抓进去了！”
晴气庆胤当然明白这是指李士群今天凌晨刚刚抓住的王天木声称与明楼是旧识的事情，本来他是有怀疑的，因为明楼在日本期间的确与王天木相识，王天木的女儿算是明楼的学生，但又觉得王天木这样容易就说出明楼的名字又像是掩人耳目。但绝对没想到明楼居然直接到自己这里来诉苦了，觉得有趣，倘若明楼真是军统特工，那确实可以说是艺高人胆大。本想从容的安抚一下，但明楼不等他开口，又换了副尴尬似的表情，接着说道——
“可能晴气长官会觉得我们搞学术的人迂腐吧，但我还是要说，像76号这样的暴力狠辣的审问方式也就是折磨人在行，可能还没得出什么人就死了，就算得出什么，也不见得就不是屈打成招让人乱说一气。我在日本讲学期间结交广博，也有一些人是这王天木认得的，他如今能说出我的名字来保命，谁知道接下来还会说谁的名字呢？”
晴气庆胤见他说得有理，也没有抢白，明楼却似乎有些犹豫了，晴气庆胤示意他不要顾虑太多，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他交流。
明楼接着分析，“再退一步说，就算这人说了真话，他说了真话后这人也就没有了，76号掌握的就是他的话而已，倘若能把人为我所用不是更好？李士群主任和丁默邨主任不都是由中统转化而来，他们二人为了阻遏这些暗杀新政府官员的行为也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的。”
这番话是真正地激起了晴气庆胤的兴趣，他历来知道搞经济的人脑子灵活，所谓政经不分家，果然明楼的分析与他最初的设想不谋而合，他在得知王天木被捕后第一个想法也是策反这人，但是李士群之流没有这样的远见，猜不到他的心思，没成想明楼居然能与他想到一处。
笑着对明楼说，“明长官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地位和名誉的确是有着常人所不及的胆识啊，实不相瞒，我也有策反王天木之心，但是王天木是军统四大杀手之首，深得军统局长戴笠赏识，几次犯下大错都是戴笠帮他开脱，要想策反此人怕是非常困难的。不知道明先生有什么高见？”
明楼听闻此言当然欣喜，但是不动声色，仍然面露难色似的说，“我对这些军统特工什么的不是很了解，但是在经济学上有这么一个现象，尤其突出在股票市场上，就是你希望出现什么效果，就制造一个这样的假象出来，人们往往会按着你的设想走下去，最终你期待的结果也就出现了。晴气长官博学多闻想必可以举一反三。明楼学识短浅，勉力帮助周先生搞搞经济，今天这些话都是在是多言了。”
晴气庆胤当然知道明楼的意思，也不再多留，只说76号绝对不会相信对新政府股肱大臣的肆意污蔑，请明楼不要多虑，随即和颜悦色地送明楼到楼下停车厂。看着明楼离去，不禁道，“这个明楼的确是有些才干，为人谦恭有礼，确实是帝国可以依仗的人才。”
阿诚本以为明楼会直接回酒店，明楼却在离开特高科很久后才让阿诚绕路去公共租界西区之外的棚户区，这里是上海诸多民营厂家的所在地，明家工厂也在这里，其中一个面粉厂在明楼名下。明楼在外出差的时候阿诚住在这里，但实际上这里还隐藏着一个秘密的军统基站，专供明楼联系戴笠所用，之前由阿诚将新政府的人事动向告诉戴笠，但大多数仍然是关于经济问题的，都不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今天见到明楼如此谨慎，辗转到此，阿诚明白明楼定有重要的情报要告诉戴笠。果然当明楼将信息编好码准备发送的时候，阿诚瞄了一眼，写的是“已救下三目王，假装其被策反，立即转移人员”。阿诚不待明楼解释，联系这一路明楼的安排，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果然，
王天木被捕三天之后就传出了他毫发无损离开76号的消息，76号的人还不明白用意，李士群说自己这是为了让戴笠怀疑王天木，以戴笠的性格，绝对不会轻饶了王天木，王天木知道自己走投无路时，我们微加利诱，这样兵不血刃就能收下一员军统大将！人们只道这李士群果然奸诈狡猾，多几个心思的能想到这多半又是李士群背后牵着狗链的晴气庆胤的主意，但是谁都不知道，这是明楼的建议。
说回刚从香港返回重庆的戴笠，到达重庆已经是9月20号，是明楼发电报到重庆的第二天。王天木从76号毫发未伤的消息在重庆炸开了锅，戴笠第一时间便怀疑王天木被策反了，但是仍然不敢相信。
33年震惊北平的“箱尸”案，戴笠可以算是不惜一切救了王天木，在老蒋面前还说自己和王天木“情同手足”，最终只关了王天木两年就把人放了，后来上海因唐绍仪案发，军统上海区得罪法租界当局，遭巡捕房报复。军统上海区被破获，大小头目被捕。戴笠关键时刻点将，让王天木当军统上海区区长，以图恢复局面。戴笠怎么会相信王天木就这样被策反了呢？
结果因为王天木从天津调来上海而被抢了区长之位的副区长赵理君趁这个机会一定要除掉王天木，亲自从上海赶来重庆说服戴笠，戴笠犹豫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暗杀王天木，并且由赵理君亲自执行。
等赵理君在上海宴海厅刺杀王天木不成的消息传来已经又是几天之后了，戴笠才抽出空来看看明楼的“经济消息”，谁曾想是这般惊人！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已经收到王天木自愿去76号做客的消息了，戴笠觉得悔恨非常，他一早就知道赵理君和王天木不和，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去暗杀王天木呢？这下王天木真是坐实了被策反的事实了。戴笠立即下令销毁上海和天津站的一切设置，让人员全部后撤，又想到明楼，终究还是决定让明楼留在上海，好在王天木还不知道明楼的真正身份。
然而这份放心没有持续多久，下达后撤命令后的第二天戴笠就收到了明楼的电报，用了特重大消息才用的加密格式，破译后，只有五个字——毒蝎速来沪。
戴笠心猛地一跳，这是当初约定若明楼面对暴露风险时的后备计划，毒蝎是一个不存在的代号，或者说毒蝎不仅是一个人代号，而是一个行动的代号，这个行动就是——暗杀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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